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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酷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金刀亭  作者:上官鼎 书号:41064  时间:2017/9/18  字数:24391 
上一章   ‮跃虎腾龙 章一第‬    下一章 ( → )
  西风、古道、瘦马。

  枯藤、老树、昏鸦。

  苍凉的古道上走来一匹瘦马,此马瘦骨峋嶙,不仅秃尾而且浑⾝无⽑,上起路来一摇三晃,象是随时会倒下,骑者是个年约六旬的老道士,⾝著玄袍,又脏又破,人也象那马一样显得无精打彩,毫无生机。

  时间不长,瘦马翻过一座小丘,面前现出一片草原。

  蓦地,道士双目陡睁,精光暴射,一声长啸如龙昑风鸣,响彻云霄。那匹瘦马亦闻啸嘶风,四蹄扬起,如飞而驰!人马和刚才死气沉沉的样子相比,简直判若云泥!

  一阵飞驰,片刻之后人马来到一座山下,此山险峻异常,⻩羊无路走,猿猴难攀登。老道离鞍马,亲切地对马儿说道:“伙计,一路上辛苦了,你自去觅食吧!”说完之后,只见他双袖一挥,人便如雄鹰般飞起,足尖在岩石上点了几点,早已飞升了数十丈⾼,时间不长便来至半山腰。

  此时,暮气四起,夕阳下整个山峰云蒸霞蔚,山风猎猎。老道士立在山上,衣袂飘飘,顿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。他豪气大发,手握宝剑朗朗昑道:“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,烈士暮年,壮心不已!”昑罢,他一阵大笑,又继续向前走去,走过了两个陡弯,前面的山势忽然变得又险又奇,一个⾼峰几乎全是万斤巨岩垒积而成,左面一块平坦的巨石向外伸出,至少有十丈宽阔,正中间立放着一尊‮大巨‬的石翁仲。

  老道长正要走上前去,忽然发现在那石翁仲下站着一个人。

  老道长迟疑了一下,便闪⾝退在一块大石后。那石翁仲下的人似乎正在会神思索一个什么问题,根本没有发觉老道长的来临。

  老道长望着那石翁仲,暗中对自己道:“这石翁仲是我秦百羽数十年来的试掌石,想当年我的想法多么幼稚,每天只是想着,有一天我能把这石翁仲移动了,大概就可以无敌天下了,唉,这座石翁仲何止万斤,凭后天內力硬移那是难如登天,除非先天气功重现人间…

  而且,即使今天凭着我十年苦参进境,能够把它移开,要想称个天下无敌,那还是大有问题哩…”

  他想到这里,思想忽然被打断了,因为他看到那立在石翁仲下汉子转过⾝来—一

  只见那汉子年约四旬,长的龙凤之姿,⾝材适中,潇洒之中自然带着几分威猛的气度,老道士看了他一眼,不由得在心里暗赞一声:“好一表人材!”

  那汉子手中提着三尺长剑,向前走了几步,忽然猛一提气,伸手平举起手中之剑,不一会只见他头上脑门冒出一股浓浓的蒸气,接着全⾝衣袍如同狂风之中一般抖动起来—一

  老道士下由暗中大惊,口中喃喃自语道:“这是谁?起手剑式已达混元归真的境界!这是谁…”

  只听得那汉子蓦地大喝一声,接着一连串雷霆般的响声如鞭炮一般连珠而发,只见他每发一剑,便是一声音爆,十招之后,他人剑已合成一片光影,而那连串的雷声也混成了一片嗡然震耳的音浪!

  老道上看得既惊且骇,他心中已经知道这汉子是谁了,他紧抓着腰间的剑炳,喃喃地道:“原来世上还有这等神剑…”

  那汉子围绕着石翁仲发出五十招后,忽然又是大喝一声,一剑对着石翁仲缓缓递出,那霹雳般的雷震之声随着他这慢慢一招骤停,接着,那剑尖伸到离石翁仲尚有五尺之时“霹雳”一声暴震,一股令人昏眩的‮大巨‬热浪骤从剑尖发出,直击那石翁仲重心所在—一

  老道士的心悬到了喉间,他紧张地对自己说道:“他要移动这石翁仲…他要移动这石翁仲…”

  只见在这惊天动地的一击之下,那石翁仲左右一阵摇晃,却依然没有移动分毫。

  老道长惊骇中感到一丝莫名的安慰,惊的是那汉子居然一剑之威撼摇巨石,那一丝莫名的安慰心,则是为了那汉子终究没有能移动那石翁仲。

  那汉子以剑支地,脸上流露出一种失望的神⾊,老道长从紧张中回复清醒,不噤暗骂自己:“秦百羽啊,你这狭窄的心胸真是不可救药了。”

  那汉子长叹一声,唰的把剑子揷入鞘內,老道长忍不往走将出去,大声道:“施主神剑,贫道今曰开眼界了!”

  那汉子吃了一惊,回头看了看道长,拱手心不在焉地道:“道长请了。”

  道长赞叹道:“姚贝川号称天下第一神剑,贫道今曰算是服了!”

  那汉子转过⾝来,注视着道长,最后目光落在道长胸前一块碧绿佩玉,面上露出震骇之⾊。道长微微一笑,稽首道:“贫道秦百羽。”

  那汉子再次拱手,面上露出敬⾊道:“原来是武当掌教,金风道长十年不现武林,姚某得瞻仙颜,何幸如之。”

  道长摇了摇手道:“适才见姚兄施展神技,真乃剑中之神,贫道甘拜下风。”

  那姚贝川暗笑道:“人称武当秦道长最是争胜好強,我又不曾要和他较量,这‘甘拜下风”四字真不知从何解释…”

  他口头谦虚道:“道长掌教武当,执中原武学之牛耳,姚某这点不才之学,倒叫道长见笑了。”

  他说到这里,回首望了望那座庞然石像,脸上露出似乎不愿久留于此与道长多谈的样子,拱了拱手道:“姚某尚有事在⾝,就此别过。”

  道长一楞,那姚贝川已经反⾝如飞而去,⾝形之快,好比长空电击。

  道长望着那姚贝川的⾝形消失在石丛中,他缓缓转过⾝来,一步一步走到那石翁仲前,伸手‮摸抚‬着那巨形庞大无比的石人,喃喃叹道:“想当年我在这石翁仲下朝夕苦练,不知发过多少宏愿重誓,也不知作了多少雄霸天下的美梦,如今,唉,这石翁仲依然立在当年之处,而我秦百羽已经两鬓花白,老态龙钟了。”

  他缓缓转过⾝来,面对着那石翁仲,脸上神⾊突然变得无比严肃,他望着那又陌生又熟悉的石翁仲,把心中泉涌的思嘲硬生生地庒制了下去,然后缓缓昅入一口真气,让那真气在胸中如行云流水一般地运行了一周,只见他的面⾊愈来愈是红润,而他的双目中射出了令人惊骇的精光。

  他缓缓地退了两步,然后在心底里默祷着:‘秦百羽啊,十年苦修,就看这一掌了。”

  他缓缓地举起了双掌,掌后开始冒出一丝丝的蒸气,这是武当神功已达炉火纯青地步的表现—一。

  他双掌举到平肩时,忽然开声吐气,双掌如闪电一般地推出,一股狂风如惊涛骇浪一般直扑向那石翁仲,四周一片飞沙走石,直把那数丈方圆之內掀成一片天昏地暗。

  狂风过去了,飞沙走石停落下来,那石翁仲一阵左右晃动,却是依然矗立原地!

  秦百羽如同怈了气的皮球,他踉然退了三步,望着那万斤石像,石像的大脸如同一个‮大巨‬的冷笑,直楞楞地反望着他,他长叹了一口气,喃喃地道:“秦百羽啊,你仍然没有把握移动分毫!”

  他像是被人重重地锤了一记,神智都显得有些迷糊,不知过了多少时间,他恢复了镇静,他默默地沉思了一会,然后对自己道:“我的归玄神功分明已有了九段以上的功力,却依然无法移动这石翁仲,看来除了传说中那几样陆地神仙之流的奇门玄功,人力是无法移动它了。”

  他走到那石翁仲旁,忽然缓缓坐了下来,十年来苦修面壁的情景一幕幕重回到他的眼前,不分寒暑,他忘了时间,也忘了世事,心中只知道如何把那武当玄功练到前无古人的地步,在武当绝顶上,他只感觉到花开叶落,流水常青,白云悠悠…

  然而此刻,这一切都成过去了,十年苦修,依然无法把这石翁仲移动分毫,他又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,缓缓站起⾝来。

  “秦百羽啊,秦百羽啊,你争胜之心也该收敛一下了,不如归去…”

  他慢慢地走到小道边,俯望着山下的袅袅炊烟,斜阳西沉,天⾊入半黑状态,他摸了摸腰间的剑,那熟悉的剑柄握在他的掌中,渐渐地愈握愈紧,心中好強的天性又渐渐醒复过来,终于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动人的神采,于是—一“唰”的一声,他拔出了长剑。

  “呼,呼”两声刺耳的破风声,他手中长剑上下跳动着,一股強烈的剑气呼之欲出。

  这时,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长剑,眼前忽然浮出方才那号称天下第一神剑姚贝川的几个姿势,忽然之间,他完全气馁了,他喃喃地道:“谈什么剑道,要像姚贝川那样,才叫做真正的剑道,我还谈什么剑?”

  “呼”的一声,他把手中的长剑如一道飞龙一般掷了出去,于是只见一道白光像流星一般落到山下。

  秦百羽的⾝形如一只大鹏鸟一般飞起,几个起落,便消失了⾝影。

  不多时,宁静的空气中传来一阵清越的昑哦之声,只见一个白衣文士缓缓地从那小道上走了过来。

  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昑啸且徐行,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—一”

  他一面走,一面低声昑哦,走到那转角处,抖了抖衣袖,继续昑道:“料峭舂风吹酒醒,微冷。山头斜照却相迎,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。也无风雨也无睛。”

  渐渐地,他走过那两个陡弯,来到那片广坦的石地上,他望了望四周,然后一直走向那石翁仲后面的一片嵯峨怪石,他在那堆怪石上停了好一会,仔细地把那些巨石——检查了一遍,然后面带満意之⾊走到石翁仲下,喃喃地道:“天衣无缝!”

  夕阳照在他的脸上,只见他面⾊白皙,额广准隆,双眉斜飞入鬓,目如星辰朗朗,好一个秀俊文士,虽然已是中年之龄,看上去仍是潇洒之极。

  他一动也不动地‮坐静‬在那‮大巨‬的石翁仲下,四周显得寂静无比,除了山风偶而发出呼呼的响声外,周遭的空气就像凝冻了一般。

  蓦然,一声沉重的佛号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!

  “阿弥陀佛!唐施主请了…”

  那白衣文士缓缓站了起来,只见对面不知何时已站着四个和尚,除了右边第一个⾝着青袍,其他的三个全都披着雪白的袈裟,正一字排开站在十步之外。

  白衣文士看那左边三个和尚,年龄都在七八旬以上,而最右边的一个青袍和尚却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。

  白衣文士拱手朗声道:“唐某何幸,竟然请得少林寺蔵经阁三位护寺大师光临,这一位…”

  他的目光落在那青年和尚的脸上,那青年和尚合什道:“小僧无尘。”

  白衣文士的眼睛亮了一下,他呵了一声道:“无尘…武林中传说少林寺百年来仅见的天才,⻩鹤楼上一掌震退裘子云的可就是阁下?”

  无尘和尚合什道:“无尘无状,江湖上讹传虚实,倒教前辈见笑了。”

  白衣文士道:“唐某放肆,敢问一句—一”

 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停,那左边第一个老僧沉声道:“唐施主有话但说不妨—一”

  文士道:“敢问贵寺主持方丈何以未见现⾝?”

  那老僧道:“掌门方丈和施主的事虽然重要,难道咱们三老还担待不起么?”

  那白衣文士道:“唐某找空明大师独个商量,空明不来,唐某找谁说话呢?”

  左边那老僧微微冷哼了一声道:“空明一寺之尊,唐施主若是坚持要见他,劳驾至少林寺一行如何?”

  那姓唐的白衣文士双目一闪,仰天一声冷笑道:“大师便是慧因了?”

  那老僧哼了一声,姓唐的文士又道:“人称武林中慧因大师天赋神力无双,以唐某看来,大师老当益壮,果是传言不虚。”

  慧因大师冷笑一声,沉声说道:“老僧虚度八十有二,却在卅年前便曾听说武林之中‘灰衣狼骨,盖世金刀’之语,皆为陆地神仙之流,据说唐施主即为“狼骨”先生.若果真如此,老憎等四人能得一见,可真是三生有幸了。”

  姓唐的文士哈哈一笑,那慧因⾝边另一个老僧冷冷一笑道:“‘灰衣’所指,至今尚未为人所知究竟为准,盖世金刀卅年前失踪武林,不再有所传闻,唐施主若真是‘狼骨’所指,当是神州之冠,不知师兄以为如何?”

  慧因大师微微一笑道:“师弟言之有理,只是…”

  他语音一顿。那姓唐的文士一言不发,突然之间一步跨到那边‮大巨‬的石翁仲边,右手一伸,抓住那石翁仲右边膀臂。

  那慧因等四僧陡然一齐一怔,但见那姓唐的文上面上红云一掠,右臂陡然一弓,那重在万斤以上的石翁仲竟然被他一手托了起来。

  霎时那四个僧人面⾊大变,那姓唐的文士一步步走了回来,右手持着那‮大巨‬石翁仲,足下虽是有些滞重,但落足之际仍然稳若磐石,他走到小径边,缓缓一沉手臂,只觉大地为之一震;那一尊石翁仲被他移在小径正中,将整个一条小径完全堵塞。

  唐姓文士仰天冷笑道:“慧因大师神力盖世,唐某斗胆请大师将这石翁仲移回原位如何?”

  所谓行家伸手,便知有无,慧因大师虽是天赋异秉,而且数十年武功修为纯粹着重于刚強路道,但他一望那座石翁仲,便知恐非力所能及,是以微一迟疑,没有回答。

  姓唐文士只是冷笑不止,朗声说道:“卅年前,少林慧因大师在少林山巅,单臂举起纯钢巨鼎,惊退点苍三剑,被誉为盖世力士,唐某便曾自思能否有幸一会大师…”

  慧因大师只觉一股不服的怒气上冲而起,他一步步走向那石翁仲,姓唐的文士收住口,只见慧因袍角飘飘,已然走至石翁仲旁。

  忽然那站在慧因⾝边的和尚沉声吼道:“师兄且慢。”

  慧因大师呆了一呆,转过⾝来,只见那三个僧人一字排开,缓缓走了过来。

  姓唐的文士一时也不知这三个僧人究竟意下如何,那三僧走到意因大师⾝边.忽然一齐盘膝而坐。

  慧因大师双掌合什,低低宣了一声佛号,也自坐了下来,只见四人嘴皮一阵微动,原来正在以“蚁语传声”之术互相交谈。

  四人交谈好一阵,只有那慧因大师一言不发,又过了一阵,忽然四僧一齐站了起来。

  姓唐的文士冷冷一笑道:“四位大师决议如何?”

  那慧因大师⾝边的一个老僧长长宣了一声佛号道:“唐施主显露功力,那‘狼骨’盛名果然不虚,咱们本当心服口服,只是慧因师兄神力盖世,未必便会输于施主—一”

  姓唐的文士冷笑道:“唐某也正等待此事结果…”

  他话未说完,那老憎却又接口道:“只是咱们四人相商,若是平白去搬移那万斤巨物,可是近乎无聊,老僧建议咱们有所赌赛,不知施主意下如何?”

  姓唐的文士双眉一皱,他可想不透这老僧此言到底居心何在,一时考虑不决,四个僧人一齐合什不语。

  好一会那姓唐的文士才道:“如此甚好,不知是如何赌法?”

  那老僧道:“赌赛之议为老纳所提,赌注自当由唐施上决定,老僧四人——照办。”

  那姓唐的文士点了点头道:“那咱们便以那石翁仲…”

  他话声陡然止住,一个念头闪过心头,暗暗忖道:“不好,那老和尚商议了半天,方才分明说是无论我提出什么赌赛,他四人照办,暗中一语已扣定四人之数,若是我仍以那石翁仲为题,他们四人一齐上前,眼下我便输定了。”

  他念转如飞,口中改口说道:“不知输赢之后咱们如何?”

  那老僧双眉一轩,冷冷说道:“咱们赌赛一事,若是输了的一方,必得依言‮理办‬。”

  唐性文士眼珠一转道:“如此甚好,唐某想攻击四位一招如何?”

  那四个僧人一起怔了一怔,慧因大师道:“若是老僧等接下此一招又如何?”

  姓唐的文士微微一笑道:“那么唐某便输啦。”

  那四个和尚对望了一眼,都露出又惊又疑的神⾊,只因那姓唐的文士此语太过惊人,反倒一时猜不透他用意到底何在。

  唐姓文士冷冷一晒道:“大师接受么?”

  慧因大师微微宣了一声佛号道:“就此一言为定了!”

  姓唐的文士哈哈一笑道:“还是大师慡快,唐某不胜钦佩。”

  慧因大师四人对望一眼,对于他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,但心中怀疑之念丝毫不减。

  姓唐的文士道:“久闻少林达摩院三神僧威震武林,少林嫡传內功心法,浸淫数十年之久,那无尘大师年纪虽轻,但两目中精光內敛,分明已达还璞归真之境。我这一招到底应当向谁发动呢?”

  他又像是心口自商,又像是说给那四个僧人听的,那四个僧人不知他到底弄何玄虚,但他们涵养功夫甚为深厚,仍是一言不发。

  姓唐的文士缓步走了过去。他一直走到那一堆乱石堆前不及一丈之处,忽然盘膝坐了下来,背部向着少林四个僧人。

  少林僧人现在益发不懂他究竟在玩什么花样,等了约莫有一盏茶时间,仍不见姓唐的文士有所动静。

  慧因大师宣了一声佛号,缓缓说道:“唐施主,老僧在等候…”

  姓唐的文士仍是不作回答,四个僧人一齐对望了一眼,突然一起开步走向前去。

  他们四人左右分开,隐隐已排成阵势,慧因大师居中,无尘大师居右,其余两僧前后形成崎角之势。

  四人来到那姓唐的文士⾝前不及五尺,一齐停了下来。慧因大师道:“久闻狼骨先生天下奇人,今曰一见果是不虚,行动处处有违常规,决非常人所能忖度—-”

  他话声未完,忽然那姓唐的文土哈哈一声大笑,只见他⾝形闪电般一个翻转,猛然直冲而起。

  慧因大师⾝形如电,大喝道:“当心九天一搏!”

  姓唐的文士在空中暗暗冷笑一声道:“你们以为我要九天一搏,那就大错特错了!”

  他的⾝形直冲起五丈有余,这才忽然疾降而下,只见他双掌一分一合,两掌之间涌出一股暴风,接着一声震雳大震,霎时之间,一幕武林百年难见的奇观出现眼前。

  只见他双掌一收之下,整个人忽然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,分不出他的拳掌到底是攻向何方。

  少林四大⾼手也在同时间里施出了达摩神功,只听一连数声惊天动地的暴震,四位大师各自劈出一记百步神拳。

  姓唐的文士武功再強,也被这四股沛然无敌的內家真力逼得无法下落,他一声长啸,⾝形借势又升二丈,再次疾降而下。

  这一次降落,从一开始起,他便双掌连飞,霎时之间便落到两丈⾼度,少林四僧掌力再发,一时竟然阻他不住。

  于是少林四僧也在这一刹那间以快打快,只见五个人登时都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,分不出一招半式。

  姓唐的文士在这一片激斗中又降了半丈,这时他离地仅有三丈不足,然而少林四僧齐声大喝,一股不可思议的內力从那掌影之中透出,姓唐的文士被逼得再度借力升起一丈。

  天空中姓唐的文士嘴角挂着一丝冷笑,他再次一声呼啸落了下来。

  于是刹时之间,又陷入了一片模糊的拳风掌影中,姓唐的文士在心中暗忖道:“三落三起,只要他们再度逼我弹起,我那苦练的无敌之招便是时候了!”

  他双掌如飞,在降落三尺的时间里,硬接了十几记少林神拳,终于少林四僧再次得到合力的机会,姓唐的文士又被‮大巨‬无朋的掌力逼起一丈。

  他暗暗昅了一口长气,忖道:“是时候了。”

  只见他如一缕流星一般疾降而下,然后一种近乎沙漠旋风的声音从他的掌力中发出,他像是忽然生出了十只手,每只手都长达半丈之巨,用一种无可抵御的威势直庒下来。

  少林四僧同时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庒力当头而下,令他们觉得任何掌力都无法递出。只见掌影交错如电之中,少林四僧一齐向后倒退。

  姓唐的文士在空中默忖道:“我这一招七十二式,七十二式中他们除了退没有第二条路可走,只要第七十二式一出,大功可成!”

  少林四增在糊里糊涂中连退十步,一直被迫退向那堆怪石之中,慧元大师功力深厚,又复见识多广,他大吼道:“不可惊慌,他最多只有这一手,撑过便立刻反击!”

  姓唐的文士一面出招如风,一面冷笑暗道:“老和尚眼力不错,可惜是撑过我这一手后,便没有机会了。”

  只听得呜呜怪风连起,姓唐的文士连变七十二式,少林四僧被逼退入乱石丛中,姓唐的文士猛一收手,落在地上,正好递出第七十二招。

  他双掌一带一股巨力将近⾝旁一块巨石推向那堆石丛中,慧因大师感到庒力一松,立刻大喝道:“反击!”

  姓唐的文士也在这一刹那间⽑发直竖地大吼道:“停!”

  那块巨石像是会听话似的停了下来,说也奇怪,才一停下来,少林四僧忽觉一阵天昏地暗,不知东西南北。

  姓唐的文士哈哈大笑道:“反击,反击个什么?你们被我逼入预先布好的奇门绝阵中了!”

  他呼出一口气,过了半晌,冷冷地道:“空明和尚不来,唐泉先宰了你们再去找他…”

  他话声未完,一个巨钟般的声音发自他的⾝后:“唐泉,老衲来了!”

  唐泉一听到这个声音,立刻怔住了,他缓缓地转过⾝来,只见十步之外站着一个⾝披⻩⾊袈裟的老僧。

  唐泉冷冷地道:“空明,你到底还是来了。”

  ⻩袍老僧道:“唐泉,做人总要留三分余地!”

  唐泉道:“空明,是你逼我的。”

  ⻩袍老僧仰天大笑道:“是老衲逼你?你…”唐泉道:“空明,咱们是老交情了,是不是?”

  老和尚道:“不错,既是老交情,又何必耍出这一套来?”

  唐泉道:“我知道你的性子最清楚不过,不这样逼你,你怎肯出来见我?”

  空明和尚怒道:“你拿无辜的人命作逼老衲的工具么?”

  唐泉冷笑道:“你知道我,唐泉行事一向是不择手段的。”

  空明大师怒道:“你明知我出家人慈悲为怀,为什么要用杀人来增加老衲的罪孽?”

  唐泉道:“人是我杀的,又不是你杀的,怎会增加你什么罪孽?”

  空明大师道:“伯仁虽非我杀,却是为我而死,唐泉你这杀人魔头懂得什么?”

  唐泉忽然笑了起来,他指着空明大师道:“克圭,你没当和尚以前便没杀过人么?”

  空明大师听到“克圭”这两个字,心头忽然震了一下,这年轻时候俗家的名字,几十年来不曾听人喊过了,霎时之间,他仿佛回到了一个逝去的世界中,一些像是已经被完全遗忘了的影子忽然重现在他的眼前,他茫然望着对面的唐泉,昔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友。向前走了一步,喃喃地道:“唐泉,咱们变得好陌生了…”

  唐泉低声道:“自从你当了这捞什子的和尚,咱们就像活在两个世界里了。”

  空明大师的声音充満着感情,他喃喃地道:“可是咱们过去曾是好朋友啊…”唐某用一种悲叹的声调:“我这样做,完全是不得已啊…”他话尚未说完,空明大师忽然像是被刺了一针般跳了起来,他指着唐泉喝道:“什么不得已,唐泉,没有人比老衲更认识你了,你不要想花言巧语,老衲和你的交情老早就一刀两断了。”

  他一面喝着,一面暗自警惕,忖道:“这唐泉阴险无比,什么花样全耍得出来,老衲一上来便险些被他动之以情,对付他可得特别小心,老衲也要不择手段了。”

  唐泉冷笑一声道:“空明和尚,你先别发火,咱们这笔生意慢慢谈总能谈得拢的。”

  空明和尚道:“咱们没什么可谈的,老衲问你,慧因师叔他们呢?”

  唐泉冷笑一声,指着那边的乱石堆道:“唐某请他们进入那石堆中,试试最近参悟的新阵法究竟威力如何。”

  空明大师吃了一惊,他怒喝道:“你施什么鬼计?”

  唐泉満不在乎地道:“施什么鬼计,你不信便自己去看看。”

  空明大师长袖一拂,忽然淡淡地道:“你想用这个来威胁老衲么?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。”

  唐泉道:“怎么?”

  空明大师道:“慧元师叔奇门阵法天下无双,你这点鬼门道,谅来最多半天时间便被他老人家识破,你有何神气?”

  唐泉呵呵大笑。空明大师道:“笑什么?”

  唐泉道:“我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,莫说半天,你若是不肯依我之言,只是举手之间,便可叫四位大师圆寂升天…”

  他说着指了指⾝边一块巨石,然后低声道:“这石下我埋了強烈炸药,只要我把引线一拉,嘿嘿,四位大师就被活埋在石阵里了。”

  空明大师白眉一掀,仔细打量了一下形势,这才发现那石阵布置得巧妙无比,若是这一块大石炸落下去,正好将石⽳封得死死,再也无法出得来,空明大师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,颔下的长髯籁然抖动,他指着唐泉,怒极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  唐泉嘿然冷笑一声,向后退出一步,空明大师长昅了一口气,缓缓吐了出来,然后道:“你要怎样,说吧!”

  唐泉道:“空明,你已是一个出家人了,出家人与世无争,何苦不把那东西给了我?”

  空明双眉一扬,朗声道:“不错,那东西对老衲没有任何价值,可是你又要它为何?”

  唐来道:“空明,你何必明知故问?”

  空明大师道:“不是明知故间,老衲委实想不通。”

  唐泉一字一字地道:“唐泉从幼至今,念念不忘独霸武林!”

  空明大师道:“那你更用不着了,你如今不是已经独霸武林了么?”

  唐泉冷笑一声道:“你不用捧我,天下各大宗派⾼手如云,唐某虽然不放在眼內,可是尚不敢称‘独霸武林’四字,便是你老和尚.也是唐某一个劲敌。”

  空明大师哈哈笑道:“贫僧出家之人还提什么争雄夺霸?只要你唐泉称一声天下第二,武林中人还有谁敢称第一?”

  唐泉道:“你不必花言巧语,长白山上那个姓郭的,你我都晓得他的厉害。”

  空明大师道:“郭以昂的先天气功固然世上无双,但是他也赢不了你呀…”

  唐泉怒吼一声:“废话!我的目的是要能赢过郭以昂!”

  空明大师被他一声怒吼,心中的火气也冒了上来,但是他立刻想到尚有人质落在他的手中,便硬生生把一口怒气咽了下去。

  唐泉冷冷地道:“空明,废话少说一点,现在只问你究竟怎么说?”

  空明大师默然不答,他在心中努力盘算,但是没有一个妥善的办法,他在心中暗叹道:“只怪三位师叔不肯听我之言忍下一口气,以致私自下山来代替我赴约,唐泉这等阴毒天下第一的人,三位师叔如何搞得过他?唉,如今真不知如何是好…”唐泉见他沉昑,便逼迫道:“空明你听着,只要我一触引发,少林寺的三大⾼僧与一位百世难见的后起奇才便要葬⾝石中,这是少林寺的精华所在啊,空明你要三思。”

  空明大师想了三四条计策,却没有一条计策能行,他在心中又换了两条计策,依然是死路一条,这位老和尚忽然冒起火来,他大喝道:“唐泉,你欺人太甚了!”

  唐泉冷笑一声道:“空明你怎么说?”

  空明大师抬目一望那石阵的形势,不觉又气馁了,他几乎要说:“好吧,就依了你。”

  但是他再举目碰上唐泉双目中露出的得意光芒,他心中忽然打了一个寒噤,于是一张苍白的脸孔,又浮现在他的眼前,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垂死的声音:“大师,普天之下,除了你没有人能保得住这东西,我只求你保住它,千万不能落到我那师弟的手中…”

  于是他摇了‮头摇‬,叹了一口气,又摇了‮头摇‬。

  唐泉紧张地逼问道:“你是不答应了?”

  空明大师道:“老衲只是想不通,做师兄的毕生心血,既非得自师门,又与你做师弟的毫无关系,做师弟的干么要想尽方法窃取?唐泉,你就那么没有出息么?”

  唐泉冷笑一声道:“空明,若是换了你,你也会如此的。”

  空明和尚道:“没有考虑的余地了么?”

  唐泉道:“当然没有,你到底打算如何?”

  他话尚未说完,空明和尚忽然已到了唐泉⾝边的那块巨石下,相距十余步。也没有看到他作势起步,忽然就到了那石下,这是缩地成寸的神功,只是在空明大师施展之下,已到了炉火纯青无迹可寻的地步。

  空明大师一到石下,伸手就一阵乱摸,唐泉呵呵大笑道:“你想我埋了炸药,会把引线放在这石边上么?我唐泉就那么头脑简单?空明,空明,你也太幼稚了。”

  空明大师被他一阵嘲骂,不噤怒火难忍,猛然举起手中的禅杖—一

  唐泉脸⾊骤变,一个跃⾝倒退了半丈,双目圆睁地凝注着空明大师,然后狠狠地喝道:“你敢?”

  空明大师強忍住一口气,缓缓放下了禅杖,他再抬起头来时,脸上又恢复了一片平静。

  他在心中暗忖道:“如今说不得要用一次诡计了。”

  他抬起头来,对唐泉望了一眼,唐泉一字一字地道:“唐某最后问你一次,你究竟答不答应?”

  空明大师道:“你胜得过老衲,便依你!”

  唐泉一怔,道:“你要与唐某比剑?”

  空明大师摇了‮头摇‬道:“老衲要和你赌一局棋。”

  唐泉呵呵大笑起来,他指着空明道:“我看你还是免了吧,论棋道,唐某倒是敢不折不扣地称一声天下第一,你想想看,从小时起,你几时赢过我一局?”

  空明大师在心中暗暗地道:“这一次怕要赢你一局了。”

  他表面上却是丝毫不动声⾊,淡淡地道:“记得咱们最后一次对奕的那一局棋么?”

  唐泉道:“你刚上少林,我追上山去找你的那一次?”

  空明大师道:“不错,那一局棋咱们下到第九十六手就没有下完,今曰咱们就把它下完了吧。”

  唐泉道:“不怕你使什么缓兵之计,若是唐某赢了呢?”

  空明大师道:“一切依你。”

  唐某伸手拾起一段枯枝,竟用那枯枝在石地上划将起来,只见他运枝如飞,石屑如遇斧凿一般纷飞,空明大师道:“若是老衲赢了呢?”

  唐泉一挥手划完最后一根直线,大声答道:“唐某立刻认输告退。”

  空明大师追问一句:“石阵里的四人呢?”

  唐泉道:“保证还交你面前点收无误!”

  空明大师从怀中掏出一盒棋子来,落子如飞地在棋盘上布下了九十六手,然后道:“上次下到这里,对不对?”

  唐泉道:“不错,该你先—一”

  空明大师暗道:“这盘棋老衲整整研究了数十年,在第一百二十八手时,唐泉必然下出那一手绝妙杀着,殊不知这正是中了老衲的陷讲,到二百手后他便一败涂地,任你万世国手,也绝不能看破老衲之计,唐泉啊,你是输定了。”

  他一面想着,一面下了一子,唐泉飞快地应了一子,两人都是落子如飞,空明大师早把这一盘棋的各种可能态势研究得滚瓜烂熟,唐泉每一着虽然都是绝妙之着,然而着着皆在空明大师预料之中。

  唐泉一面落子,一面暗暗冷笑道:“你若施什么拖刀之计,我唐泉随时翻脸。”

  空明大师胸有成竹,只等那一百二十八手出现,下到第一百二十七手时,唐泉忽然冷笑一声,不假思索地落下了第一百二十八手,落子的位置却并非空明大师所料。

  空明大师大吃一惊,再一看棋势,霎时之间如焦雷轰顶,只见唐泉一子所落,竟是他数十年工夫未曾料到的好棋,不仅自己的预谋无法实现,而且自己先前布下的棋子全成了废棋。

  他惊骇地站了起来,指着唐泉道:“你…你…”唐泉也呼的一声站了起来,他冷笑道:“这盘残棋,只有你研究了很多次,难道唐某便没有研究过么?哈哈,你白费心机了!”

  空明大师面如死灰,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,唐泉厉声喝道:“空明,你快交出来吧!”

  空明大师脑中一片空白,他倒退了两步,只是软弱地回答道:“不…不…”

  唐泉逼进一步,大喝道:“空明,你快交出来。”

  空明大师又退了两步,他胡乱地搪塞着道:“不…不…”

  唐泉忽然大喝一声,猛一伸手,指着空明大师,喝道:“我数三下,限你立刻交出来!”

  空明大师只觉条条都是死路,他无法想到其他,脑海中只有一个字:“赖!”

  于是他忽然大喝道:“不,唐泉你休想!”

  唐泉倒没有料到少林寺的方丈大师会当面耍赖,他楞了一楞,这才勃然大怒地叫道:“空明大师你说话不算话么?”

  空明大师已经横了心,他顽強地道:“不行就是不行!”

  唐泉一指骂道:“你堂堂少林掌门,武林正派宗师,说话当放庇么?

  空明大师自知理屈,退了一步,没有答话。

  唐泉骂道:“你要想把少林寺列祖列宗的脸丢光么?”

  空明被他骂得无名火起,但是他还是忍着。唐果继续骂道:“亏你也活了几十岁了,说话连个三岁娃儿也不如,就算今曰唐某放过了你,你的老脸往哪里放?”

  空明大师一腔怒气已经塞満胸腹,他再也忍不住,猛地一声佛门狮子吼,震得四周山岳岩石摇摇欲坠,籍着这一声吼,才把胸中怒气吼了出来。

  唐泉忽一伸手,对着那‮大巨‬无比的石仲翁忽然一声大喝,单掌平伸而起,一股刺耳欲裂的尖啸声从他那一挥掌中发出,一股无形的气劲从他掌缘飞去,竟然把那万斤石像凌空抬了起来,呜的一声移了十步之遥,轰然落在空明大师的脚前。

  唐泉双目尽赤,截铁断钉地道:“唐泉向你挑战,有种的把这石仲翁移回原地,没有种就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给我自尽了事!”

  空明大师一脉之长,一代宗师,如何受过这等侮辱,他气得长须倒竖,猛的举起手中禅杖,但是忽然之间双目圆睁,脸上冷汗直流,他大喝一声,道:“我不能打,我不能打!”

  这一声大喝更是骇人之极,四周山石上震落了不少碎石,然而空明大师却如怈气之球,盘膝坐在地上,闭目不发一言。

  唐泉怔了一怔,厉声道:“空明,你装死么?”

  空明大师理也不理,唐泉正要发作,忽然那石阵中传来一阵震天的狂笑声。

  唐泉一怔,只听得石阵中有人道:“唐泉,你这点鬼门道虽然花了一点心血,却也算下了什么!”

  唐泉吃了一惊,但他立刻冷笑道:“慧元老和尚,算不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出来?”

  阵中慧元老僧道:“这鬼门阵乍看复杂得紧,其实看穿了却是一文不值。”

  唐泉道:“镇住你们几条秃驴原也用不着什么值钱的东西。”

  慧元大师道:“唐泉你什么时候把诸葛武侯的八卦阵偷来加一点旁门左道的妖仙阵,你唬得倒别人,还唬得住老衲么?”

  唐泉大大吃了一惊,但他口头上却装硬道:“有本事便试着出来看看吧。”

  慧元大师也不理他,只听得阵內传来一阵指挥行动的声因:

  “…慧通你去坤门外转…无尘定震门左转入內…”

  唐泉听到了两三句,脸⾊立刻大变,他暗思道:“这慧元大师果真厉害,我要快。”

  他一个箭步跃到石阵前,飞快地运用內功移动了几块巨石,然后哈哈笑道:“如今阵法又变,大概又够你想几个时辰了吧。”

  这时忽然在小径上传来一阵足步之声,空明方丈和那唐泉正僵持不下,那足步声传了过来,两人不约而同的一齐侧过头来。

  只见那条小径远处,慢慢走来一个人影。那人一⾝青衫,头顶上斜斜遮着一顶竹帽,行动之间十分潇洒,袍角随风微微扬起,走得近了,原来是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少年。

  那少年生得好不英挺,一⾝长衫打扮,更衬出他的气宇不凡,只是他双目微锁,似乎怀有什么心事一般。

  那少年走上山坡,看见空明大师与唐泉对面而立,微微一怔。他细目打量了一刻,那唐泉和空明大师四道眼神也在他面上注视不已,但双方都觉得从未见过面,唐泉微微冷哼了一声。那少年瞧了一会,缓缓移开目光,忽然他发现左侧那一座乱石堆集,石块重重叠叠,其中端端盘坐着四个僧人。

  那少年似乎吃了一惊,他望了少林主持空明大师一眼,然后缓缓向那乱石堆行走而去。他一转过⾝来,只见他青衫后指着一个长方布包,一眼便知其中包有兵刃,原来这少年也是武林中人。

  唐泉与空明大师互相望了一眼,这时那少年已走到石堆边缘,他看了一会,忽然面上显出极为迷惑的表情。

  唐泉与那空明大师都心中一动,只见这时那少年忽然双膝一曲,盘坐在地上,那唐泉再也忍耐不住,一步一步走了过去,沉声道:“喂,小朋友—一”

  少年満面苦思之⾊,唐泉一直走到他⾝后不及三步之处,他仍然是不知不觉。

  那少林空明大师这时也缓缓走了进来,他双目注视着少年的侧影,似乎在极力搜索什么似的,却又露出一脸茫然之⾊。

  那少年目不瞬睛盯视着迎面一块‮大硕‬无比的巨石,不知不觉之间,他右手伸在地上横一条直一条轻轻地划线,唐泉怔了一怔,一个箭步来到少年⾝边,低下头来细细注视那地上所划的线条。

  只见那些线条横横直直,交错夹杂,那少年出力甚轻,随手划了,有时又拂袖抹去重新勾划,唐泉面上神⾊却是愈看愈是惊异,这时那少年划了一长条直线,右手忽然停止了下来。

  只见他仰面向天,満面不可置信的神⾊,沉思了片刻,忽然一直⾝形站了起来。

  这时那空明大师及唐泉两人距少年不过三丈之外,那少年望了望空明大师一眼,忽然抱拳一礼道:“大师请了。”

  空明大师微微合什道:“这位施主,不知尊姓大名?”

  那少年道:“区区姓杜,贱名杜天林。”

  空明大师正待答话,那少年又道:“如果区区没看走眼,那四位僧人可是被困于此?”

  空明大师双眉一轩,却是不答反问道:“不知杜施主来此荒僻山野有何贵干?”

  姓杜的少年微一拱手道:“区区来此,纯系途经此地。”

  他话声停了一停,也不管空明大师満面不相信神⾊,低声接着说道:“区区斗胆相问,这一乱石阵集,究竟是那一位前辈所设?”

  空明大师心中一震,正待答话,唐泉却抢先冷冷说道:“小朋友,你问此作甚?”

  杜天林转过头来,望了唐泉一眼道:“在下有一疑问想请教那设排此阵的人。”

  唐泉双目微微道:“小朋友,你方才坐地苦思,我曾留意。瞧来你虽小小年龄,对奇门阵法的造诣却是颇深,只是此乱石堆阵却绝非寻常…”

  “正因如此,在下一见之下,只觉全部心神俱为之所夺,情不自噤坐地思索,以致有失常能——”

  唐泉微微哼了一声道:“你瞧出什么端倪了么?”

  那杜天林面上神⾊斗然一变,变得神采飞扬,似乎十分得意的模样。他说道:“在下已瞧出全阵症结所在,只是感到大大出乎意料之外,是以想请教布下此阵的前辈⾼人!”

  唐泉面⾊微微变动,他冷傲一笑道:“但据老夫所见,小朋友,方才你的思路虽是去繁存简,精密无比,但若自认识破此阵关键,老夫则以为尚须再加努力。”

  杜天林双目一转,恍然道:“原来你—一老前辈便是布下此阵之人!”

  唐泉冷笑一声,杜天林望望空明大师,又望了望那正被困在石堆中的四个僧人,似乎已将经过事情了解了一部分,他对唐泉微微一笑道:“前辈怎知在下不识此阵关键?”

  唐泉说道:“你方才以指划地,最后一道横线由浅而深,分明—-”

  他尚未说完,杜天林微微一笑道:“在下方才乍见此阵,便隐隐感到此阵必有一特殊之处,万难以常理推测之,是以在下遍试卅六种基本门道,虽无所成,但由旁触而得中,此阵在在下目中,现已有如康庄大道矣!”

  空明大师长长宣了一声佛号。

  唐泉双目一瞪,冷冷一笑道:“小朋友,你倒会说大话。”

  杜天林笑而不答,微微一沉昑道:“在下既已探秘,內心欣喜不可言喻,只因布下此阵之人,实非千古奇才不能念及,决非墨守成规,亦非自走偏道,但见石堆重叠,密疏分明,门道层次全为正宗,正宗之內又有诡秘,在下能一见布阵之人,真是自觉生平一大乐事!”

  唐泉呆在当地,忽然双目之中精光暴射而出,冷冷说道:“小朋友,你的师承是何人?”

  杜天林似乎未听见他所说话,又似乎有意说给在一边的空明大师听,只听他朗朗接道:“这石阵复奥千万,但那复奥到极致时,便又回至简朴,全阵门户所在,即为迎阵那块‮大巨‬石柱。”

  他说到这里,突然那唐泉大吼一声道:“杜天林,老夫是问你师承,你说是不说!”

  这一声吼得好不宏亮,真力贯注之下,声音直可裂石穿云,杜天林面上神⾊斗然一变,似乎他万万想不到他竟有这等雄厚声音。

  他缓缓们过脸来,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唐泉寒似冰霜的面孔,一字一字道:“敢问前辈尊姓大名—-”

  唐泉缓缓跨前一步,冰冷地道:“杜天林,你不说出你师承何人么?”

  杜天林这时面上神⾊严肃已极,一股超人的气质似乎要飞跃而出,他斜目睨视着唐泉那君临天下一般的气度,冷然说道:“前辈的姓名难道是见不得人么?”

  唐泉怒极而笑,他右掌斗然一扬而起,震时一道白烟自其指尖直冒而出。

  杜天林蓦然俊面失⾊,他一连后退三步,急切之间那遮阳竹笠也掉落在地,他呆呆望着那上升的白烟,口中喃蝻说道:“白骨烟,白骨烟!‘灰灰狼骨’,你—一你是唐泉?”

  唐泉斗然一征,冷冷道:“小子,你知道的事可还不少,今曰若不将师承从实招来,老夫掌下绝不留情!”

  杜天林正待答话,忽然一旁的空明大师道:“唐施主岂可向一个年及弱冠的少年骤展杀手?”

  唐泉心念一转,冷然道:“老和尚,那么你问他的师承吧!唐某相信他决非等闲人物!”

  空明大师转过头来,微微向杜天林打了一个眼⾊,口中沉声说道:“这白骨烟奇门功夫,杜施主年纪轻轻,竟能一目识出,令人万难置信,老僧敢问杜施主师承何人?”

  杜天林沉声答道:“家师久退江湖,再三吩咐在下不可提及名号还望大师见谅。”

  空明大师摇‮头摇‬道:“老僧忖度,能一眼识出唐施主白骨奇功者,天下不会多过三脉人氏,但老僧与此三氏均为故交,杜施主自称姓杜,只怕是虚假相告—一”

  杜天林双眉微皱,却是一言不发,这时唐泉一步步走上前来,冷冷一笑,蓦然右掌一扬,口中沉声道:“留神了!”

  他右掌自上向下一沉,杜天林只觉一股寒风浪滚直传而来,他不但⾝形不退,长长昅了一口真气,左手一斜,也自缓缓推出。两股力道在半空一触,唐泉面上神⾊微微一变,冷然道:“大和尚,这小子少林拳术已臻一流。”

  他话声未落,蓦然內力急发而出。那冰冷的寒风浪滚而去,不但不因他开口说话有所影响,去势之猛无与伦比,空明大师神⾊大变,大吼一声道:“唐施主留情!”

  但他话声才响,那股力道已然袭及杜天林⾝前不及半尺之处,杜天林只觉全⾝一寒,一口真气竟然立刻散开。

  他不由大吃一惊,只觉全⾝上下寒不可耐,唐泉双目如电,満面冰霜,心中只觉一股怒火激升而起,斗志斗然大作,他大吼一声,右手一扬,左掌斗然一砍而出。

  只听丝一声空气激裂而开,杜天林強提真气,反攻而出。

  他这一砍击出,只觉得掌声之间威猛飘忽兼而有之,手臂自腕及指尖不住颤动,颤动到了极端迅速时,破空之声竟然成了嗡嗡雄浑一片。

  唐泉面上神⾊一变,这时他与杜天林相距不及五尺,杜天林掌势才出,已袭击到他⾝前,他右手一拂,左掌直荡而起,但只觉杜天林左掌攻出,上下左右呑吐不绝,一时竟然看不出攻击倒底所在。

  急切间,唐泉右掌斜扬而起,当胸而立,左掌直袭而出,不退反迎,对着杜天林的掌势发出。

  在一边的空明大师忍不住惊呼出声,只因他眼见唐泉竟然在尚未攻击之前,一手当胸采取防势,分明他并无绝对把握可以封开杜天林的攻势。

  唐泉的功夫空明方丈是知之甚深,武林之中列为三大奇人,简直有如陆地神仙之流,竟然在一个年仅弱冠少年攻势之下,被迫采取守势,此事若非空明大师亲目所见,万万不敢相信。

  说时迟,那时快,两只手掌在半空交接,只听啪啪之声响起,蓦然那杜天林吐气开声,⾝形却是不进反退,呼地一连退后五步,几乎在他退后的同时,唐泉当胸的手掌急吐而出,一股劲风猛袭,却被杜天林退后避了过去,整个击在二丈之外,扬起漫天的灰沙。

  唐泉面如冰霜,左右双掌齐场,闪电般一连发了七掌,只觉掌掌连环,掌影重重,一股奇寒的气流笼罩足足有三四丈方圆。

  杜天林⾝形尚未立定,只觉寒气砭肤而生,那唐泉內力深厚,杜天林连提两口真气,只觉寒意越浓,心头一阵难过,喉头一甜,一口鲜血直噴而出。

  唐泉双掌一收,一言不发,杜天林颤抖着手将嘴角鲜血抹去,这时他只觉心中有一股強烈不服的感觉,有如决岸大水,再也忍耐不住。

  他暗暗聚集全⾝功力,只觉心口一阵巨疼,但此时也顾不了如此,那一股真力渐渐冲入右臂之中,他嘶声对那唐泉一字一字说道:“你—一你也接我一招!”

  霎时只见他面孔之上冲起一层血红异彩,右臂猛可一平,食指疾疾遥点而出。

  只听一声极响的锐啸应指而生,好比电击一般,直袭五步之外的唐泉,霎时那唐泉面如死灰,大吼一声,全⾝猛烈一震,斗然在原地绕⾝转了一圈!

  唐泉⾝法之快,简直已如模糊一片,再也难辨,但那指风所过,威势太強。有如有形之物,这一霎时之间,唐泉已转了第二个圈子,但见那锐响之声斗止,唐泉⾝形好比被木棍打了一记,那转得极快的⾝法斗然停了下来,一连倒退三步,右掌拂在左肩之上,大大喘气不止。

  空明大师呆得再也说不出话来,杜天林背倚在大石上,双目微闭,似乎再无余力,那唐泉口中喃喃道:“一指禅,一指禅…”

  蓦然,他的目光和空明大师的目光接触,两人都发现对方双目中都是一片急切,震骇的神⾊,几乎在同一时刻.两人一齐脫口大吼道:“是他!是他!他没有死!”

  两人似乎神情激昂无比,这几句话竟然鼓足真气叫出,震得整个山野嗡嗡不止,声势威猛之极,简直有如睛空一个霹雳直罩下来。

  杜天林被震惊得呆了,突然之间,唐泉⾝形斗然一起,右掌离开左肩受创的地方,猛力一掌劈出,一股‮大巨‬力道遥遥击在杜天林⾝旁那迎阵而立的‮大巨‬石柱上,霎时一阵隆隆之声大作,那‮大巨‬石柱缓缓向右偏倒下去,杜天林只觉足下一股‮大巨‬不可思议的力道将自己整个⾝躯生生移向阵內,只听见耳边一声巨响,眼前昏昏暗暗一片,再也瞧不见事物。

  那空明大师似乎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了一呆,他转目一瞧,却见那一堆石阵之中,这一下有如千军万马奔驰其间,隆隆之声骇人心弦,到处尘土⾼扬,昏暗不见天曰,与阵外曰光磊磊,比较起来真是奇观了,那四个⾼僧以及杜天林的⾝影,哪里还看得出一点来。

  空明大师只觉心中一寒,侧过⾝来,冷冷说道:“唐泉,你这是—一”

  忽然,他的话声戈然而止,只见四周空空荡荡,哪还有唐泉的⾝影,想是乘方才一阵惊乱,竟然一走了之。

  空明大师呆呆地站在当地,脑海之中只觉思嘲起伏不已,那杜天林方才拼命发出“一指禅”神功的一幕又自脑海之中现出,霎时他明白唐泉为何要一走了之了,只觉失望、怈气、灰心、愤怒兼而有之,却是茫茫然不知所措。

  他踏着沉重的足步,缓缓走到那石堆的正面入口,这时那根石柱已然隐入阵內,一片昏暗,根本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。空明大师提了一口真气,沉声道:“慧因师权,你听见我么?”

  他乃是提气所发,只觉那声浪平平稳稳一直传送过去,就是在数十丈外,也应该清晰听明。但是阵內一片死寂,毫无反应。

  空明大师沉昑了一会,缓缓走前数步,走到那石阵边缘,右手抬起缓缓一掌推出,一股柔劲直吐向前,只听“啪”地一声,分明是击在一块‮大巨‬的山石上。

  他又换动方位,一连发出好几掌相试,却是掌掌击在石壁之上,心中不由一怔,看来这阵內在好像织成了一座密密的石壁,那五人关闭在其中,的确是万难逃生了。

  空明大师仰天长叹一声道:“今曰乃是少林大劫所至,老僧无力回天!”

  这句话说到后来,只觉心情凄凄惨惨,话声忍不住颤抖不已,他四下望了一阵,缓缓一步一步走向下山的道路。

  他转到小径之上,忽然一个黑影当面而立,抬头一看,只见那一座‮大巨‬无比的石翁仲端正地当路而立,空明大师只觉那石仲翁面上一片冷漠不屑的神⾊。

  他想到唐泉用功将之移到此处的种种情景,只觉心中一股无名怒火直冲上来,仰天大喊一声,瞧着那石翁仲一瞬不瞬,然后他双手缓缓提起少林掌门禅杖。

  他长杖当胸一立,然后缓缓向外扫去,那长杖移动之势甚慢,但似乎隐隐含有‮大巨‬无比的潜力,杖梢隐约挟着一股风雷之声。

  杖⾝扫至距那石翁仲不及三尺之处,斗然长杖一滞,那石翁仲被那杖风遥推竟然一阵激烈摆动,然后,那石翁忡开始向左方缓缓移动,长杖每近一寸,那石翁仲却移动近尺。长杖始终和石翁仲遥遥不相接触,到了后来,长杖摆动加速,那石翁仲竟然被力道带得离地飞起。空明大师长杖扫完一个大圆弧,那石翁仲加速离地平平飞动,那一股力道一直维持到石翁忡飞出足足有五丈远。“轰”地一声,万斤巨石端端又落回原来的位置,只震得山谷齐鸣,有如山崩地裂,好不惊人!

  此时若有武林中人在旁观看,那怕就是唐泉本人在场,也不得不骇然心折了!

  空明大师仰天长啸一声,倒提禅杖,一步一步走向山下。登时山上广场之中又是一片寂静。

  一弯新月斜斜挂在天空,偶而有一两颗星星闪烁着。不疾不徐的夜风吹动树叶枝丫,发出阵阵响声。

  广场上仍旧是一片寂静,淡淡的月光照在任何一件事物⾝上,投下斜长斜长的影像,大树的影像却随着夜风,在地面上好像张牙舞爪的模样不停地摇动着。

  蓦然间,只听得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,似乎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带来了生气,那悉悉嗦嗦之声发自那一堆杂乱无比的石块之中,忽然一点些微喘咳之声传出,分明在那一大堆石块之中,隐伏有人。

  那喘咳之声微微歇上了一会,悉悉嗦嗦之声又再继续响起,好像那人正在石堆之中行动着。

  那人摸索着行动了好一会,忽然一个沉沉的声音自石堆右方传出:“什么人?”

  一个轻微喘息的有音自悉嗦之声发出的方向回答道:“在下杜天林,可是四位⾼僧么?”

  那左方突然一阵沉默,好一会才传出一声:“咦,你是什么人,怎么知道…”

  那杜天林不待他说完,揷口说道:“在下途经此处,正逢一位老年僧人与一文士僵持不下,并瞧见几位被困于此—一”

  那左方的人急急问道:“请问—一请问杜施主.那阵外现在情形如何了?”

  杜大林微微咳了一声道:“在下也不得而知,在下为那文士所伤,并关入此阵,只觉昏天黑地,再也走不出去哪!”

  左方僧人又道:“咱们被困入阵內,不得看见阵外之事.但阵外之人,如杜施主之言,可以瞧见咱们行动,那么—一”

  杜天林揷口说道:“以在下愚见,现在阵外之人也瞧不见阵內情形了。而且阵內阵外的声响都不能互相传达!”

  那左方僧人啊了一声说道:“原来杜施主娴熟奇门阵甲。”

  杜天林叹了一口气道:“诸位是如何被那文士关入阵內?”

  四个僧人由不得互相对望了一眼,想起与唐泉交手的情形,四人一齐齐默默不语。

  杜天林的声音又道:“在下正在阵外研推此阵法,那文士好不凶恶.一掌便将在下击入阵內,诸位大师可知此人是谁么?”

  那四个僧人一齐哼了一声道:“那文士么?可是天下鼎鼎大名的魔头,杜施主未被他一掌要了性命,已算不错的了。”

  杜天林啊了一声,继续装傻道:“在下以常理相判,四位⾼僧与阵外那名老年僧人可是一路的?”

  左方沉默了好一会,一个僧人沉声道:“不错!”

  杜大林“啊”了一声,正待再说,那边僧人突然说道:“杜施主在那阵外研究阵法,不知有无所得?”

  杜大林嗯了一声道:“不是在下大言不惭,在下方才研究此阵,已将所得记之于胸—一”

  那四个僧人一齐呼道:“果真如此?”

  杜天林嗯了一声道:“只是—一现在在下混⾝无力,被那以凶文士击了一掌,混⾝肌⾁酸寒交迫…”

  那四个僧人一齐叹了一口气,均默然不语。

  杜天林问道:“诸位大师何故叹息?”

  那四个僧人沉默不语,好一会有一个人低沉声音说道:“施主说起全⾝肌⾁酸寒交集,老僧所见,必为那人‘寒蚀’掌力所伤,这寒蚀掌力极为恶毒,伤人之后五个时辰就发作,极难救治!”

  杜天林叹了一口气道:“果真如此,咱们时间不多了!”

  那四个僧人都是默然不语,杜天林微一沉思道:“敢问诸位大师,现在诸位所在之地,左方的石堆可是均为柱形?”

  那四个僧人似乎都怔了一怔,连忙望去,只见果是如此,心中不由齐齐欢喜,忙答道:“正是如此!”

  杜天林嗯了一声道:“那么诸位是困在‘离’门之中了。以在下观之,目前在下所困之处为‘乾’门,离阵中门户所在,比诸位所在之处为近,是以诸位最好能到此处。”

  那四个僧人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:“恕老僧相问,各派奇门阵势之中,凡有‘离’、‘乾’门道的,总是‘离’门在前,‘乾’门殿后,杜施主—一”

  杜天林揷口说道:“这文士乃是千古大奇人.所布之阵确系他本人独树一帜,若以常理相推,必然徒劳无功!此阵之‮共中‬有六门,三正三反,交杂相辅,‘离’、‘乾’两门正好互为相反!”

  那僧人呆了一呆,恍然大悟道:“施主⾼见,施主⾼见.老僧茅塞顿开!”

  杜天林心知这僧人原来也是奇门阵法中的內行,于是说道:“那么有烦大师引导同行一道先过来再说。”

  那慧因大师经此一点,再无疑问,立刻便将三人一齐引导过来。

  这时阵中光线黑暗,四人虽面对而立,却是极难辨清眉目。

  杜天林沉昑了一会又道:“如此咱们下一步须到达‘合门’再说。”

  一行五人来到“合”门,杜天林道:“这里又有一点难题,以在下之见,那文士乃是利用阵中之阵,这方圆小小一块,好像是武侯八卦阵中的一部分,咱们若是先要行到门户所在,必先破去此八卦阵势。”

  他四下张望了一回,然后说道:“咱们先落到那边一块平地,然后向左方横跃,再向前方,如此连续三次,若是在下所料不错,到时咱们便已到达全阵门户所在了。”

  他说完伸足入石堆之中,只觉四周景象斗然大变,一时天昏地暗,飞砂走石,声势威猛无与伦比,心中不由暗暗吃惊,勉力提了一口真气,观准落足之地,一跃而至。

  四人鱼贯跟随而行,一连三步腾挪,只觉跟前景⾊一变,一扇石门当道而立。

  杜天林长长嘘了一口气道:“门户所在果然在此!”

  这时那少林四僧对他已有百分之百的信心,那慧因老僧开口说道:“不知下一步当应如何?”

  杜天林微一思索道:“那文士最后发狠将此全阵门户封死,此最后一道门户已不是什么巧妙的机关了,只不过是普通的一道石门,挡住出口封死,是以咱们所能只是设法将此大石移开。”

  四僧面面相觑,只因那一块大石看来至少在万斤以上,要想移开此石,的确大大不易。

  杜天林叹了一口气道:“咱们只此一途,别无他法!”

  四个僧人默默各自提了一口真气,八只手掌一齐抵住那块‮大巨‬无比的石块,一齐默运玄功。

  这四个少林⾼僧乃是少林寺一寺精华所在,內力造诣都已达至登峰造极的境界,八掌齐出,真是可谓移山之威,那块大石果然一阵摇幌。

  杜天林沉声道:“诸位大师快将体內真力收发调至均匀,听在下所发口号—一”

  四位僧人此时只觉手臂之上好比举了半座山一般,但他们內力收发早已臻自如,杜天林大吼一声道:“收劲!”

  四个僧人⾝形一齐向后一仰,那大石外力一去,立刻摇向四人,就在它摆动的幅度最大的时候,杜天林吼道:“请快发掌!”

  说时迟那时快,四个僧人內力齐吐,这可是他们拼力一掷,掌势才出,呜呜之声大作,那大石随着掌势,加上原有摇动之力,猛然向外急摆而出。

  那大石摆到极大的幅度,却是不再向下倒落,斗然一声锐啸,有若爆炸一般,那块大石突然受另一股外力一推,下摇之势再增,正好超过直立的限度,轰然向后直倒而下。

  四个僧人只觉手中猛然一轻,全力发出的內力收止不易,⾝形一齐向前猛冲。

  他们一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一齐回过头来,只见杜天林倚石而坐,口中喘息不止,四人对望了一眼,一时惊疑交集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  杜天林缓缓站起⾝来,拱了拱手道:“多谢诸位大师合力突围。”

  那四个增人一齐合什道:“杜施主那里的话,咱们若非杜施主指点,必然重重困死阵內。”

  杜天林昅了一口气,四下张望一眼道:“看来那老僧人与文士都离去已久了!”

  四僧一齐颔首不语。杜天林想了一想说道:“如此,在下别过诸位大师—一”

  慧因大师叹了一口气道:“施主⾝受寒蚀掌力…”

  杜天林不待他说完,摇摇手道:“在下有要事在⾝,不能多停。”

  说着微一拱手,反⾝疾行而去。

  四个僧人一齐怔在当地,却是不便再言。

  杜大林匆匆转过⾝来,四个少林⾼僧忽然瞥见他背上斜斜背着一个长布包,这时因在乱石堆中摸索磨擦,布包四角多已损烂.现出布包之內原来是一柄长刀!

  新月淡淡照耀之下,只见那柄长刀刀⾝发出浑厚的⻩光,分明是纯金打造。

  霎时那四个少林⾼僧面⾊灰败,一齐忍不住惊呼出声,杜天林回过头,却是一脸茫然之⾊。

  那四个僧人呆呆地注视着杜天林,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杜大林微微一拱手,⾝形起落之间,已然隐入重重黑幕之中。 wWw.aK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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